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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考上一志了就回来报复性填坑!大家等等我好嘛!

斩仙门·番外二 前世歌

前世写的人太多啦!那为了有新意一点,我就全部用《诗经》串起来好啦!不过由于非专业人士,故而写得完全比不上原诗。有兴趣的可以搜索原诗,都很美的,也很敢说。

OOC预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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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琼七岁那年,太子太傅授《诗经》,她亦相随伴读。可听着听着,泪水就无法克制的涌了出来,直哭得白发苍然的太傅乱了手脚,诵读的太子笨拙地安慰。可谁也哄不了她,因为那一句句诗文在心中拆解,重构成了她爹爹短暂的一生。

 

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。

 

 

 

暮溪山中屠玄武,寒潭侧扶苏就荷华;莲花坞前摽有梅,求我者君子迨其谓

 

哪怕再过十余年,魏无羡也不会忘记他与蓝忘机于玄武洞中的那次意乱情迷。那会儿他肩上的伤在寒潭脏水里泡得过久,不受控制地发起低烧来,直烧的神志泛迷糊,大胆的缠着蓝忘机要听歌。

 

蓝忘机也有些发热,而魏无羡又无知无觉的直往他身上凑,惹得他再没办法尽心调息了。索性按住了魏无羡,让他不在胡乱动弹、牵拉到伤口,又顺着他的意思,哼起歌来。

 

“山有扶苏,隰有荷华。不见子都,乃见狂且。山有桥松,隰有游龙。不见子充,乃见狡童。”

 

这是一首极短的小调,音韵时而缱绻时而轻佻,似思恋又似嗔怪,绝不是蓝忘机会哼的曲子。如果魏无羡还清醒着,他一定能听出这是一首与恋人幽会的情歌,歌者等候的情人是那般狡黠、轻狂,以至于他忍不住甜蜜的埋怨起来。蓝忘机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把一腔情谊都唱进了词里,期待又害怕怀中的人读懂。可惜魏无羡的眼神迷离,只懵懂地听着、记着,直到许久之后,才有心思琢磨词曲间的含义。

 

“还要!”他像个不满足的孩子,蹭了蹭蓝忘机的膝,轻声呢喃。

 

蓝忘机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,因为他又唱起第二首歌来。那是他自己所作,立誓用不让旁人知晓的歌曲,唱一段见不得光的爱恋,唱姑苏月下花影里的初识。

 

渐轻渐弱的歌声中,鸳鸯交颈,一对璧人在世俗无法触及之地偷欢一晌。

 

随后战火就将他们彻底拆散了开来,再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已是云梦长街的酒楼,蓝忘机看着眼前人憔悴的容颜,在宽大衣袍包裹下显得愈发瘦削,似乎大病了一场。他应当关切地问上一问,可关切的话语一出口就变成了生硬的斥咄,唯余那句,“魏婴,鬼道损身又损心性!”

 

“我们今天不谈这件事,好吗?难得一次相见,我不想吵架。”魏无羡近乎恳求地说道,他回身斟了一杯酒递上,“莲花坞后山的梅子熟了,酒坊收了一些酿酒,不尝尝吗?”

 

蓝忘机沉默了一会儿,似乎觉得他是在逗人玩,拒绝道,“蓝氏家规不得饮酒。”

 

魏无羡目送他离去,自嘲地笑了笑,饮尽杯中酒,清丽醇香的梅酒竟无端显得酸涩。他想起了在莲花坞牙牙学语的女儿,迈着小短腿在亭台水榭中撵着风筝跑,她快要两岁了呀!自剖丹那时被发现,她就没一日不被亏待过,乱葬岗三月的挣扎、战火中的早产,那微弱的哭叫并不比奶猫的呜咽要强。好多次他都以为就要失去她了,毕竟一个新生的婴儿哪里适合随军征战,可她那般倔强的活下来了,或许比同龄孩子瘦小不少,可到底活下来了。

 

“蓝二哥哥,你一贯聪颖,为何听不懂这酒中的含义呢?”他出神地自言自语,泪水顺着脸颊滑入杯中,“你以郑风诉情,我以召南相和,为何……不知我心?”

 

“摽有梅,顷筐塈之。求我庶士,迨其谓之。”梅子已经熟透,求娶我的儿郎,快快开口莫迟疑啊!

 

“罢了,你依旧是山中桥松,我却不再是池中莲花,鬼蜮中人如何配得皎皎君子。”魏无羡酒至微醺,放下了瓷盏,拂袖而去,“琼儿天生鬼子,若你见着,又该说什么呢?”

 

 

 

考槃于夷陵,堪怜硕人独寐寤;赴宴路穷奇,未逢娇娃逢戚施

与岐黄温氏同居夷陵的日子是魏琼最快乐的回忆,她那时不过两岁,比温苑还小上许多,连在众人修木屋时帮忙抱捆茅草也做不到,可她就是爱跟在众人身后作个小尾巴,喊“苑哥哥”,喊“三姨”、“四叔”、“情姨”,看他们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,琼儿喜欢那样的笑容。

 

“嘿呦!”魏无羡费力的把魏琼抱了起来,笑着问道,“琼儿,喜欢这里?那一直陪爹爹呆在这里好不好?”

 

魏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,“喜欢,陪爹爹。”也不知是说喜欢这伏魔洞还是喜欢陪着魏无羡。

 

“可惜琼儿现在这么说着,长大后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,就想不起我这孤苦伶仃的老父亲喽!”魏无羡故作哀怨地说道。

 

“不去,陪爹爹。”魏琼斩钉截铁地回答,看魏无羡哀伤的表情,差点陪着一起哭了起来,“呜~陪爹爹!”

 

“好了好了,爹爹知道了,不哭。”魏无羡忙哄道,他最看不得女儿哭泣,偏偏总是嘴欠。可等魏琼慢慢止了啼哭,却忽又严肃道,“爹爹这一辈子是不会出去了,可琼儿将来长大了,总该去看看的。我们的琼儿那么好,怎么能一辈子困守在这荒冢野地里。”

 

可惜琼儿拒绝接受爹爹的那一套,冬藕般白嫩的手捂住了耳朵,“不听,陪爹爹。”

 

“好吧,不听。”魏无羡点了点女儿的鼻尖,心想和女儿说着个终归早了些,等她十三四岁了再说也不迟。不对,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,万一被哪个油嘴滑舌的死小子骗走了怎么办?还是十七八岁再说吧!

 

“爹爹,放琼儿下来,琼儿重。”魏琼的挣扎唤回了魏无羡不知跑到哪个角落的思绪,两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分量,而魏无羡经历了那么多事,身子早就衰败了下来,女童虽贪恋父亲怀中的温暖,却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疲倦。

 

“嗯。”魏无羡听到女儿的关切,心中一软,将她放在了地上,“不要跑出太远,不然让红姑抓你回来!”红姑是他最先带在手下的鬼吏,后来几乎被他使唤成了奶嬷嬷,琼儿也要尊她一声红姨。

 

魏琼自然不会乱跑,她很快就挑准一个长辈跟了上去,安安静静地看她捆扎茅草,“三姨哼什么,琼儿也要学。”

 

被唤作三姨的女子手下的动作不停,却换了个调子,“是我在闺中所学的了,说起来,这首歌也极适合你爹爹呢!”

 

“要听!”

 

“考槃在涧,硕人之宽。独寐寤言,永矢弗谖。考槃在阿,硕人之薖。独寐寤歌,永矢弗过……”三姨的声音悠远空灵,又似乎溢满了感激与愧疚。

 

魏琼十分困惑,她还没学过这些文绉绉地东西,好奇道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 

三姨也不解释,再次唱了一遍这曲子,却是换了其中的词句,“筑成木屋山涧间,贤人居住天地宽。独眠独醒独自言,永记快乐不言传。筑成木屋山之坡,贤人居如安乐窝。独眠独醒独自歌,绝不走出这山阿……”

 

后来魏琼每每回忆起这熟悉的调子,总不由得感叹,若真能一辈子隐逸于此该多好?可惜这世上哪有真正与世隔绝的桃花源。

 

魏无羡收到了赴金凌满月宴的请帖,却在穷奇道铸下他悔恨一生的大错,从此步步堕深渊。

 

邶地的风凄厉呼嚎,似乎在传唱千年前先民的悲泣,“鱼网之设,鸿则离之。燕婉之求,得此戚施。”

 

 

 

云梦泛柏舟 

那首真正让魏琼哭得止不住声的诗,是《邶风·柏舟》。直到她因为失态被劝出了书房,抱着书卷靠在庭中樟树下出神,指尖摸索过那些字迹,强迫自己回忆宫中女官的教导,将脸变作面具。可颤抖的声音将那些带着韵律的词句念出,眼前依旧无法控制的闪回曾经发生过的场景。

 

“我心匪鉴,不可以茹。亦有兄弟,不可以据。薄言往愬,逢彼之怒。”

 

她记得云梦江宗主,爹爹说他是自己的兄弟,可是兄弟又能如何?不是所有的兄弟都可以将后背托付。她记得江澄的每一次暴躁,她记得江澄揪着爹爹的领子咒骂……次数多了,爹爹也就不会将自己的苦楚倾诉,可他又会反过来责怪爹爹,为什么要瞒他。

 

多么虚伪又令人作呕的存在,不知他第一个冲上乱葬岗的时候,心里可还有半分所谓的兄弟情义。

 

“忧心悄悄,愠于群小。觏闵既多,受侮不少。”

 

她见过爹爹太多笑容,分得出哪个是真心,哪个是勉强。自情姨、宁叔死后,爹爹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了,待他从不夜天回来,就再也没有一丝真心的笑意。或许爹爹在看到自己时还会给出一个安慰的笑容,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撒娇逗人,都得不到一个快意洒脱的笑了。

 

她变得讨厌笑容。

 

直到被皇室收养,女官教导她言行举止、情感管控,魏琼才知道,她并非讨厌笑容,她只是讨厌虚假与勉强。如果笑不出来,就不要笑,要哭的笑容,比泪水还叫人心疼。

 

最后,还有那一句“静言思之,不能奋飞。”爹爹那般聪慧,一定能料到自己的结局吧!只是不曾料到会来得如此之快,可这又有什么用呢?誓言、道义、情感将他牢牢束缚在云梦江氏的土地上,无法逃离,无法丢弃,如那笼中之鸟。

 

 

 

枯冢采茯苓

许是哭迷糊了,许多深埋在心底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,走马灯似的旋转着,最清晰的莫过于情姨一边晒药材一边教她分辨的模样。

 

“这是茯苓。”温情拣起一把草药,递到魏琼眼前,已经被切作灰白色的小块的模样,极好辨认,“苓乃黄药,其味极苦,谓之大苦。”

 

魏琼一下收回了触摸的手,小心翼翼地问道,“爹爹一定要吃这个吗?太苦了,爹爹不喜欢。”随后又轻轻补上一句,“琼儿也不喜欢。”

 

温情看着为自己父亲求情的乖巧女童,难得没说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,只是放下了手中药材,沉默了下来。

 

“这个世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,通常,总是那些生活本就已极苦的人继续吃更多的苦。”她最终找到了个合适的解释,却完全不像是该对孩子说的。可温情也没做理会,自顾自得念起了曾经学药经时看到的注解,“采苓采苓,首阳之巅。人之为言,苟亦无信。舍旃舍旃,苟亦无然。人之为言,胡得焉?”

 

魏琼没听懂,只知道爹爹逃不过喝苦药的安排了,不禁有些垂头丧气。其时外头谣言正盛,人人都说夷陵老祖丧心病狂,率温氏余孽定居乱葬岗练尸御尸,温情的歌仿佛早早得给这些见风使舵之徒写下了注脚。

 

 

 

岐黄岐黄,黄鸟缗蛮;金氏金氏,墓门生棘

“秦风尚武,言语直白。黄鸟为挽歌,悲戚哀痛,怎么你读到这首却不哭了?”后来课上,太子看魏琼总是面无表情,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 

魏琼没有答话,怎么会不哀痛呢?只是夜夜梦魇,她已经习惯倾听死亡的悲鸣。平心而论,《黄鸟》的亦能触动她的内心。

 

“彼苍者天,歼我良人!如可赎兮,人百其身!”

 

这大概就是岐黄温氏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声呐喊吧,如果能够,他们愿用自己一族五十余口性命,换魏无羡一条活路。可惜,进攻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慈悲之心,他们最后与爹爹一起归于尘土,而今,只留下她一人了。

 

“多谢殿下关心,不过我想我现在更爱陈风·墓门。”她合上书卷,礼貌地笑了笑,躬身告退。

 

太子有些疑惑,陈风在秦风之后,他尚未学到,只得翻开书页寻找,却见那上面印着:“墓门有棘,斧以斯之。夫也不良,国人知之。知而不已,谁昔然矣。墓门有梅,有鸮萃止。夫也不良,歌以讯之。讯予不顾,颠倒思予。”

 

“这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?”太子皱起了眉,《墓门》刺上位者无良,天下人尽知,故而倾覆而无人举哀,魏琼怎么会喜欢这首诗?

 

直到七年后江氏、金氏尽数倾覆,天下生民交口唾骂,他才反应过来魏琼藏于其中的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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